日本国内有関徐悲鴻的研究

作者 松谷 省三
刘幸宇


値此徐悲鴻先生誕辰一百周年之際,筆者在此簡述一下日本国内是如何介紹和研究徐悲鴻先生的。


(一)


徐悲鴻曽于青年時代来日本遊学約六個月(1917年5月~11月)。実際上他当時想赴法国学習西画,只不過由于当時正處于第一次世界大戦時期而無法赴欧。後来在康有為的影響与勧説之下,他満懐学習西画的願望来到日本。有関徐悲鴻遊学日本的経歴,筆者在《1917年旅日時期的徐悲鴻》一文中描述如下:時年22歳的青年画家在妻子陪伴下,如同私奔来到東京。他語言不通,無法与当地人交流,只好請中国留学生従中翻譯。他時常去美術館和世界著名的古舊書街神田。在与少数人的交流中得到教益,特別是与画家、書法家中村不折的交往對他的人生産生了巨大的影響。此時留下的深刻印象,促使他赴法後進入徐梁画院深造。徐悲鴻結識中村不折則是由于康有為写了推薦信的縁故…

徐悲鴻来日遊学不過是他真正学習西画的前奏。1917年時的日本西画己發展到可与傳統的日本画分庭抗礼的階段。在当時的日本美術学校中己有与欧州美術学校相同的教学課程。身處這一環境中,徐悲鴻受益匪淺。他在東京接触到許多新時代思潮和西画,赴法留学的願望更加強烈。清朝末年到民国時期,中国人学習欧州藝術大致有兩個途径:一是直接赴欧美;二是到隣国日本。当時的中国留日学生不見得對日本文化感興趣。

明治維新以後,日本政府熱衷于引進欧州文化,従欧美聘請了衆多教師,汲取現代文化藝術,一挙以欧州文化藝術取代了歴来引以為範的中国文化藝術。当時,許多日本青年赴欧美求学,回国後有的成為政府要人,有的従事高等教育,致力于日本的欧美化。当時,許多中国留日学生抱着学習欧州文化的目的来到日本。如上所述,他們是想以日本為跳板来学習欧州文化藝術。

辛亥革命後,中国人将書画古董帯到日本,日本的財閥和暴發戸購買並収藏了這些中国傳統文物。當時有的日本人以這些文物為資本建起博物館和紀念館,有的人則贈給美術館。日華戦争爆發之前,許多日本美術家前往中国旅行訪問。従他們在遊記裡所描絵的中国形象中,可以看出他們對燦爛的中国古代文化藝術的憧憬与思慕。

震撼全球的第一世界大戦与俄国十月革命爆發後的1922年~1927年,中国正處于戦争中崛起的民族資産階級与工人、農民共同掀起的反帝運動蓬勃發展時期。當時,上海西洋文化藝術百花争妍,新生事物好這一思潮占據了主導地位。中国西画的發展与中国民族資本的發展處于同一時期。但是,日本帝国主義却阻碍了其發展。當時,日本認為与中国相比自己是文化藝術先進国家,因而未對中国的近代与現代藝術進行認真研究,既不回顧燦爛的中国古代文化,也不對現代中国的文化藝術感興趣,當時的日本缺乏与中国同時代接触交流的遠見。

日華戦争結束後,日中兩國関係長期陥于中断,日本人只能略聞中国政治、経済等方面的情報,對中国現代藝術也只能通過香港、台湾間接了解一点,即使想研究也無従下手。所以日中邦交恢復之前,日本国内對中国藝術的研究,只能以日本国内収藏的中国近代以前的文物和台湾故宮博物院的収藏品為研究対象,對中国近代和現代藝術的研究簡直無計可施。

1945年以後,日本出版的以徐悲鴻為標題的著作和論文如下:
廖静文撰写的《徐悲鴻一生》的譯著(1988年出版)
田所政江為<徐悲鴻絵画展>撰写的介紹文章《動人心弦的<奔馬>作者─徐悲鴻》(1988年發表)
西武美術館為在日挙辧的<徐悲鴻絵画展>而編写的説明冊《中国現代美術的曙光─徐悲鴻絵画展》(1988年出版)
田所政江撰写的《徐悲鴻絵画藝術》(1989年發表)
松谷省三撰写的《徐悲鴻年譜》(1922年發表)
松谷省三撰写的《1917年旅日時期的徐悲鴻》(1993年發表)
松谷省三撰写的《徐悲鴻心目中的巴黎》(1994年發表)
松谷省三撰写的《徐悲鴻速写》(1995年發表)

此外,文中介紹到徐悲鴻的日文譯著和文章尚有:
在蘇聯的菲徳連科(音譯)撰写的《新中国的藝術家們》(1960年出版)一書中,筆者以1940年在重慶与徐交談為中心介紹了徐悲鴻。
北川桃雄在《古都北京》(1969年出版)一書中,談到与日本画家訪問北京時参観徐悲鴻紀念館(旧址)一事,並介紹了徐悲鴻簡歴。
陳舜臣在《中国画人傳(13)─徐悲鴻》(1978年出版)一文中介紹了《双馬圖》一画。
中国博物館総覧刊行委員会出版的《中国博物館総覧》(1990年出版)一書中載有徐悲鴻紀念館的介紹文章。
還有《北京週報》、《人民中国》等期刊中也載有徐悲鴻及徐悲鴻紀念館的介紹文章。筆者翻遍了戦後日本發表的几乎所有美術著作、論文以及介紹文章,除上述以外,只在一些篇頁的字里行間偶見徐悲鴻的名字。



(二)


19世紀以後,欧州各国与東亜各国交往劇増,与此同時日本出現了美術革新,西画在範圍有限的上層社会中得到發展。但是,西画在中国却没有象日本一様得到發展。当時,西画在中国遭到冷遇,西画的影響与国画相比簡直微不足道,根本無法与傳統国画抗衡,其原因在于国画是中国傳統美術,它己在人們生活中根深蒂固。而且画家依靠西画也無法維持生計。當時,徐悲鴻与劉海粟既從事西画創作又從事国画創作,這一做法与日本画家不同。従這一中西兼顧之處,也可看出傳統国画是何等根深蒂固。赴欧学習西画後回国者,有的又走上了民族藝術的老路,有的則兼搞西画和国画,也有的年青時搞西画,中年以後致力于国画革新,徐悲鴻、劉海粟等人即如此。当時在中国傳統藝術的束縛下,専心従事欧州藝術的研究是非常困難的。

日本在幕末、明治維新以後,中国則在清末以後通過赴欧、赴日留学,将欧州的写実主義科学造形移植到本国。20世紀初,文明開化政策給日本社会帯来巨大変革,日本跨歩躋于先進国家行列。李叔同、呂鳳子、徐悲鴻、陳抱一、高剣父、奇峰、陳師曽等中国青年藝術家来到日本,研究以欧州写実主義為出發点的日本藝術。這一研究一直持續到日華戦争爆發。

當時,中国欲学西画者或是赴欧美,或是来日本美術学校。当年来日本学習西画的中国留学生很多。但是,日本的美術学校制度厳格,無正規学歴者無法入学,有才能並経考試合格者則另当別論。東京美術学校是日本最高美術学府,来日求学欲進東京美術学校者,如未受過正規学校教育無法直接入学,只好先進予備校或絵画私塾館学習,不走這一弯路不行。在日本自学是很難成名的。

徐悲鴻旅日期間,正是許多日本画家走上革新道路之時。日本画家出自職業責任感和願望進行民族藝術復興。當時,日本画与西画兩派各據一方,互相對立的結果是二者併存。在中国,南京的徐悲鴻、上海的劉海粟、廣東的高剣父、奇峰、陳樹人等人与傳統派不同,他們運用欧州美術的視覚与技法,将傳統国画革新。西画与国画相比,如同自由詩同古体詩、白話小説同古典小説一様差距甚遠。従這一意義来講,可以説徐悲鴻是現代中国西画界的魯迅。徐悲鴻指出国画缺乏写実性,應採用具有陰影法和透視法的西画技法。他将以根拠物体明暗来表現球体和立体的明暗法和把視点固定在一處的空間透視法為基礎的写実主義移植到中国,利用其影響賦与国画以新的活力。

在日本為人所知的中国近現代画家有:清末到民国初年作為美術界名人而被介紹到日本的呉昌碩;既是上海的実業家又是美術家的王一亭;北京的陳師曾、斉白石的許多作品也被介紹到日本而為人所知。其中,斉白石于1922年在陳師曾的推薦下,与荒木十畝、渡辺畝等日本画家共同在日中聯合絵画藝術展覧中出展了作品,他為此而在日本和欧州成名。可是,其他画家却没有被単独介紹過,所以日本對中国現代絵画藝術的了解不多。1927年,徐悲鴻従欧洲回国後,在上海、南京開展藝術活動。30年代,日中兩国之間發生了戦争這一不幸之事。1919年,徐悲鴻赴巴黎留学時,中国国内爆發了反對日本二十一条要求的五四運動,在其後持續不断的中国学生和工人参加的大規模反帝、反封建運動中,反對日本帝国主義、抵制日貨的闘争風起雲涌。1937年日華戦争爆發,同年12月南京淪陥。徐悲鴻先後撤往武漢、重慶。在大後方,東北、北京、天津、山東、上海的愛国知識分子雲集在一起,抗戦文藝如火如荼。徐悲鴻在重慶用油彩和蝋筆創作中国歴史上的抗敵入侵、活報劇団宣傳鼓動、奔馬等作品,与其他西画画家一同在重慶等大城市舉辦展覧会,鼓舞人民闘志,並征集抗戦公債。當時,不僅在国内挙辧了徐悲鴻的抗戦作品展,在菲律濱的馬尼拉、新加坡等国家也挙辧了他的作品展。他還作為文化使節,應印度尼赫魯的邀請的訪問了新徳里。徐悲鴻満懐對祖国的愛和抗日激情,以画筆描絵侵略戦争給人們帯来的深重苦難,号召人民拿起武器保衛祖国。後來戦火又燃焼到重慶,當時徐悲鴻患病住進薬品匱乏的医院接受治療。在艱難的歳月中,他為使作品免遭戦火焚毀而付出了許多心血。

1949年北京解放後,徐悲鴻留在北京,按照人民政府制定的美術政策従事創作活動。解放後的新中国在共産党領導下,美術等各項事業以国家發展為使命,画家以画筆為国家發展服務。西画迎来了春天,美術教育也走上正軌。然而,中国現代美術作品却仍没有東渡日本。

戦争爆發前日中兩国間存在文化藝術交流,但在戦争期間乃至戦争結束後很長一段時期内,日中兩国間政治与文化藝術交流陥于中断。1945年以後,日本国内有関中国的研究基本上都限于近代以前或是直接与当代政治、経済動向有関方面。関于中国近現代藝術,除小説以外几乎一無所知。当時,無人想将作品拿到日本出展,所以,中国現代藝術没有被介紹到日本,日本国内也几乎没有中国作品。對徐悲鴻的了解也如此,知者甚少。

日中邦交恢復後,兩国国民互訪日増,不僅政治、経済方面,藝術方面的交流也日益頻繁。然而,由于日本国内基本上未開展對中国現代藝術的研究,所以直到1988年才好不容易挙辧象徐悲鴻這様著名画家的個人作品展覧。在此之前,徐悲鴻的作品未被介紹到日本,日本也無人従事研究,因而也無人能為画展撰写解説文章。1980年以後,訪華日本人劇増,購買中国現代絵画作品的人也多了起来。許多人将徐悲鴻的《奔馬》一画帯回日本,于是開始對《奔馬》作者徐悲鴻関心起来。直到80年代末期,日本国内才開始開展對徐悲鴻的研究。有関日本国内對徐悲鴻的了解大致如上所述。


(三)


到1995年目前為止,日本尚無以徐悲鴻為書名的専著,只出版了廖静文撰写的《徐悲鴻一生》的譯著。此外,日本人撰写的有関徐悲鴻的論文也只有六篇,在此簡介如下:田中政江撰写的《動人心弦的<奔馬>作者──徐悲鴻》(1988年發表)是為<徐悲鴻絵画展>撰写的介紹文章。這個画展是為促進日中文化交流而于1988年在東京挙辧的。田中政江撰写的《徐悲鴻絵画》(1989年發表)一文按作品分類及其創作背景分為:1・傳統国画時期(9~22歳)、2・西画時期(24~31歳)、3・中西結合画法時期(32~58歳)這三部分,並附簡歴加以説明。其素材源引自《徐悲鴻一生》和徐悲鴻紀念館以及北京出版社出版的《徐悲鴻画集》。

松谷省三(本文作者)撰写的《徐悲鴻年譜》(1992年發表)系将作品与生平按年代順序概括而成。松谷省三撰写的《1917年旅日時期的徐悲鴻》(1993年發表)一文記述了徐悲鴻来日的経過:他手捧欧州画巻,心潮澎湃。他時常出入上海新開辦的西画塾、美術学校,對西画的求知欲愈發強烈。他一心想赴欧留学,但由于欧州戦事正酣而断念,其後在康有為的勧説下東渡日本……
松谷省三撰写的《徐悲鴻心中的巴黎》(1994年發表)一文叙述了他赴法留学前的経歴--徐悲鴻従日本回国後遷居北京,他在北京大学教授国画,並進一歩研究西画,当時他為獲得赴法留学的機会而千方百計……
松谷省三撰写的《徐悲鴻速写》(1995年發表)一文描述了他多年憧憬的巴黎生活和當時的法国画壇,以及他歴尽艱辛学習西画的情景,並記述了他為賦与国画以新的活力而不断摸索的過程……
本文筆者上述四篇論文記述的主要為徐悲鴻生涯中与海外経歴有関的内容。筆者為向日本国民介紹徐悲鴻,擬分別撰写以徐悲鴻生平為中心的《生涯篇》,以及以中国美術的發展来追溯作品年代的《作品篇》。其中《生涯篇》尚需数年方可完成。


(1995年3月写于日本神戶市地震災区)


本文刊登在《美的呼喚 紀念徐悲鴻誕辰100週年》徐悲鸿纪念馆 中国和平出版社1995年出版有關本文作者的介紹